马前,不曾退让一步。
午夜叠梦,许久未深陷其中的赵乾景忽而惊醒,冷汗浸透了寝衣薄纱,枕边却是空落无人。
他将旁边无人的枕头上的纹样抚平了一遍又一遍,双目干涩却也不肯再闭眼,他怕再看见血染甲胄的场景,他怕他的心上人会倒在小春城前。
旦日晨兴,赵乾景收拾好了行囊向府中的仆从辞行。老仆似乎早已预想到了这一日,只是叹气摇头却未曾多做挽留,到最后只是往他的包袱中添了些干粮,并嘱咐他切莫露于人前。
起先赵乾景不知老仆的叮嘱是何用意,直至他一路向北,看见满地哀鸿、饿殍遍野,逃亡的人们眼神里带着恐惧和求生的渴望,拼命索取着一切能让自己活下去的可能。
粮食价高,很多铺子怕人哄抢甚至不敢开门,赵乾景这才明白了老仆的用心,他紧紧抱住了包袱,加快了赶路的步子。
越是向北见闻越是惨淡凄凉,赵乾景到底是心软,忍不住将自己的干粮分给了路边奄奄一息孩童。匹夫无罪,怀璧其罪,饶是他武功上乘,可面对手无缚鸡之力的流民却也不得不束缚起手脚,最终只能趁着他们抢包袱中的干粮脱身逃离。
赵乾景一人独行,又是星夜兼程的赶路,脚程自然比吴磊所率的大军要快些,虽然晚了些时日出发,但他还是赶在大军驻扎小春城的当日傍晚进了城。
北地霜寒凄冷,才下过雪的夜晚更是严寒,赵乾景穿着薄纱,在军营外围被冻的够呛,他却不敢有大动作生怕被巡营的守卫发现。
小春城内还算安稳,本来他可以找个客栈休息,可他却按耐不住心头的思念,他就想这样看着吴磊,哪怕是远远望着也好。
十几日过去已入深秋,北地比不得长安,荒郊野地更难与将军府的锦衣玉食相提并论,赵乾景寻觅了小半个时辰,才寻到个遮风又视野好的去处。他将外袍的衣领向上提了提,一面抱紧了怀中的横秋剑,一直看着吴磊巡营完毕回到营帐。
寒风吹得他手脚发麻,远处是不是传来野狼的吼叫,一直到下半夜才昏昏沉沉的睡过去。
临近天明时分总是人最疲惫的时刻,眼瞅着就到了最后一班换防的时候,一夜无数侍卫们不免也放下了三四分警惕,只等着晨曦降临。
周遭被扰乱的气流声扰动了浅眠中的赵乾景,剑客的眼眸在夜间忽而睁开,只见几个黑影从旁掠过,直冲驻扎的营帐而去
漏夜行刺,目标是谁不言而喻。
赵乾景立刻起身,尾随那些黑衣刺客而去。
剑客传人并非浪得虚名,横秋剑出鞘扫落了黑鸦,搏斗声惊醒了营中守卫,大喊声锣鼓声响成一片,瞬时间整个营地灯火通明。
赵乾景与为首者搏了几个回合,却没落到什么好处,他左臂中了那人一剑,末了又被其伤在腹部,摔落在营地间。落地处没有借力,赵乾景摔得结结实实,腰背臀腿皆一片刺痛,腹部受的那一掌伤了内里,血止不住从嘴里流出。
刺客逃走的速度极快,他甚至来不及起身追缉,才想偏头将嘴里的血沫吐出,几柄刀已然架在了他的颈上,更有无数兵刃指向他。
行刺的消息很快传到了主帐,吴磊问讯而来,见到的却是被俘的赵乾景,不由错愕万分。
那张明艳张扬的面容上染了殷红色,少年人清澈的眼眸望像他时带着喜难以遮掩的悦色。
眼见赵乾景要挣扎起身,看守的侍卫作势要踹,却被吴磊身边的亲卫呵止:“给景公子松绑!他不是刺客!”
侍卫自然一脸茫然,还未上手松绑,年轻剑客已然被他们的大将军揽入怀中,亲手解了他身上的舒服,又抬手抹去了他嘴角处的血痕。
“我想你。”赵乾景说。
本来吴磊心中有千万句言语,他想说赵乾景不该到这里来,又想责斥他不顾自己的安慰周全,但全被赵乾景这一句话堵在了喉咙间。
他何尝不是日日煎熬,相思难却。
当看到赵乾景身上的伤后,吴磊冷了脸色,他吩咐了亲卫叫军医来,一面打横抱起来赵乾景大步向自己的帐中走去。
“吴磊你放开我,我又不是腿断了,这么多人看着呢!”少年人争强好胜又要面子,被这么多人盯着赵乾景自然不肯示弱。
对此吴磊充耳不闻,自顾自的往前走着。
亲卫是吴磊从将军府里带出来的,自然知晓两人之间的关系,他帮忙撩起了帐帘就在外面候着军医到来。
吴磊睡前卸了甲,出帐时又只来得及批了件外袍,两人十几日没有亲密接触,赵乾景的后背一碰上吴磊臂间紧实的肌肉,不由脸红了起来,内里一股不明缘由的滚烫正在蔓延。
赵乾景被吴磊安置在了塌上,这一路上吴磊都没说过话,微蹙的眉头更让赵乾景明白他是在生气。
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什么,吴磊一言不发就转身想要往外走,他赶忙起身想要去拦他,却不想牵着到了左臂的伤口,疼得他不由“啊”了一声。
“你再乱动我就让你滚回长安去,”吴磊这话带着怒气,手上的动作却是轻柔的。
“别走。”赵乾景攥着他的衣袖不肯松手。
“没想走,”吴磊叹了口气将声音放轻柔了些,“我是想去看看军医来来了没有,不去看了,我就在这陪你”
军医到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副场面,只见吴磊全然不顾自己的身份,直接单膝跪在了塌前检查着塌上年轻人的伤口。见军医到来才让到一边,处理伤口的过程中,八方不动的将军一直紧握着年轻人没受伤的右手,又反复叮嘱军医下手轻些。
好在外伤处没有动到筋骨,只是失血过多有些吓人,内里的伤只需安心静养几日即可。
等处理完伤口又换好衣衫,外头的天也快要亮了,吴磊将被子拉了上来,又小心的将他的手臂放了进去。
“冷不冷,要不要再加床被子?”吴磊问。
赵乾景摇了摇头,目光始终不肯从吴磊身上移开。
军号吹响,点卯操练的时辰眼见就要到了,饶是吴磊再不舍得却也逃不过军令如山四个字。
他低头哄道:“我去去就回,你睡一会吧。”
赵乾景难得乖巧,说:“你去吧,我就在这等你。”
抬眼间他见吴磊的目光转落在一旁的桌案上,上面堆着许多公文奏折,还有铺开的疆域图布防图,赵乾景心思灵透,何尝不是他在想什么。
他靠右手肘撑着想要起身,一面说:“是不是不方便?要不我……”
“没有,你小心你的伤,”吴磊按住了他的动作,“没什么不方便的,你又不是别人。”
审问没有结果,吴磊命人了结了刺客的性命,轻甲上沾了血腥味,吴磊闻了少不了有些心烦意乱,他直接卸了甲胄径直往营地走去。
亲卫追了上来在他耳边低语道:“将军,刺杀才过这甲胄还是穿着稳妥些。”
“我心里有数。”他脚下的步子没有减缓,绕过演习的围场向自己的军帐走去。
他才一回来就看见赵乾景坐在床榻上发呆,手指搓捻着被角,果真什么都没碰,甚至连床榻都没有离开。
目光相接的那一刻,吴磊红了眼,明明说要给他一世安稳,却是自己一次次伤了小孩的心,他跪在床边一遍遍说着对不起。
“不用说对不起,我知道轻重。”赵乾景顺势勾过了他的脖子,让他低下头来。
两人额头相抵,彼此触碰到的真实一时间将情/欲点燃,两人溺毙在唇齿相接间,明明已到极限却谁也不肯先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