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卑鄙的圣人:曹操第4部_第九章 借刀杀人(4 / 4)

花了,曹操这才想起吕布:“你们父子既皆有封赏,那我就暂且表奏吕布为徐州牧,假意示好以安其心。”

“此事万万不可!”陈登阻拦道,“吕布难服东方之望者,因其夺刘备之地而无有名分,加之党羽众多,兼有并州、兖州、徐州之党,部下自相纷争不能相一。倘若明公授其徐州之印,则徒令其名正言顺矣。况且明公奉天子而行,日后必讨吕布,那时节岂不成了朝令夕改朝廷内斗了吗?”

吕布是派陈登来讨徐州牧的,没想到陈登本人却对此横加阻拦,这颇让曹操感觉好笑:“元龙,我自然不愿加封吕布。但你为此事而来,现在父子皆有升赏,若独吕布之事不成,岂不引其猜忌,招惹性命之忧?若是徐州牧不妥,那再把他所任左将军提升一级如何?”

“明公什么官也不用给他。”陈登微微冷笑,“这不算什么事,见了吕布我自有说辞。”

“哦?”曹操有些好奇,“什么说辞这样管用,老夫愿闻其详。”

陈登欣然落座,主动给曹操满了一盏酒,笑道:“待我回去见了吕布,他若迁怒此事,我就诓骗与他。就说在下与您言道‘待吕将军譬如养虎,当饱其肉,不饱则将噬人。’而明公您却答复‘不如卿言也。待吕将军当如养鹰,饥则为用,饱则扬去。狐兔未息,尚不可使之扬去。’吕布自负英勇天下无二,若闻此言必以为明公倚重与他,恐相厚不能持久故而不予徐州。那时他还会谋害我吗?哈哈哈……”

曹操也笑了,笑得掌中的酒都撒了:“吕布非但无谋,而且无目,派你来求徐州牧,岂不是把徐州拱手让与我了吗?”他说罢仰面把酒喝干,拉住陈登的手道,“元龙,东方之事,我可就全部托付与你了,吕布一举一动随时命人禀报于我。”

“诺!”陈登答应一声,却又有别的建议,“还有两件事请明公深思。杨奉、韩暹与明公有不解之仇,现已倒戈至吕布帐下,他们本就是并州同乡,倘若天长日久终对朝廷之事不利,请明公设法除之!”

“这倒不难,可以交代刘备去办。还有什么难处,你只管明言。”

“袭破袁术之事宜疾不宜久,今有孙坚之子孙策横拓江东之土。扬州刺史刘繇几度兵败,病死于彭泽,在下叔父吴郡太守陈瑀权领余众数千勉强支持,尚不能与孙策争锋。袁术僭位之日,孙策亦修书与之绝交。如今要讨袁术,明公当再派扬州刺史前往赴任,与我家叔父合并一处,一来诱孙策为外援共谋袁术,二来也当扶植兵马牵制孙策,以保朝廷南方无碍。”

“孙伯符英武不亚于其父,早晚必为朝廷之患!”曹操对于这个孙策颇为忌惮,他不过二十出头就已经占有江东之土,前途实是不可限量,迟早会成为河北袁术之外的又一大敌。但是现在中原未定,对江东更是鞭长莫及,也只能拉拢纵容。

“哼!我观孙郎小儿也不过平平。”陈登似乎根本不把孙策放在眼里,“若是在下占据广陵,西通朝廷王师,南接叔父扬州之众,足以阻其于江淮之外。”

“孙策之事暂且不忙,当今之际江东只可为援不可为敌。”曹操这会儿不是不相信陈登的能力,而恰恰相反,他觉得陈登有些精力过盛了,“此事我还需与荀令君详加商议,争取选派一文武双全之人至扬州再接刺史之任,元龙你就不必再操心了。”

陈登似乎看出了曹操的戒心,臣不密则失其身的道理他自然晓得,便放下酒盏自嘲道:“在下别无他意,不过有个愿望,想跟这个江东虎子面对面较量一番。”曹操依旧不接这个话茬:“若能早日平灭袁术、吕布,元龙这个愿望或许就有机会实践一把了。”

陈登听出他已经把话往回收了,赶紧端起酒盏:“天色已然不早,在下再敬明公一盏。愿明公扫灭诸侯,重整天下!”

“元龙之言差矣。”曹操意味深长地凝视他一阵,忽然笑呵呵拿起酒纠正道,“应该是扫灭割据,复兴汉室天下。”

“在下一时口误了。”陈登嘴上虽这么说,但眼中却依旧流露着玩世不恭的神色。

待陈登走后,曹操久久伫立在庭院里,仰望着繁星点点的天空。这混乱的世道就像是漆黑的夜幕,而四处征战不休的群雄就像是满天的星斗。它们有的光芒四射,有的黯然无光,有的若隐若现。光芒四射的譬如袁绍、吕布之流,暗淡无光的是袁术、张绣之辈,至于若隐若现的可能就是陈登这种人吧!现在看似隐于吕布麾下,可是终有一日会发出夺目的光芒。想至此曹操有些自卑之感,虽然自己是朝廷主宰、堂堂三公,却不得不向陈登这样一个小人物妥协,托之以东方之事。离开许都,这个司空又有何威信可言呢?

想至此他不禁苦笑了一阵,忽又见云开雾散,皎洁的明月凸显在夜空中。霎时间曹操似有所领悟:明月映星而不夺星之光,群星拱月而不及月之恒,我曹某人为什么非要唯我独尊使群星黯淡呢?为什么不能做明月,让所有星辰都缭绕自己周围放光呢?陈登、刘备之流何必非要将他们视为潜在的敌人,只要自己能够像月亮般恒远,叫他们在周围发些光芒又有何不可呢?天下不可能一个人平定,给别人一些实现抱负的机会,也是给自己机会……

这么一想,曹操的心绪又豁亮起来。现在要做的是派遣刺史至扬州联结孙策,完成对伪帝袁术的包围,然后一定要由自己给他致命一击,重新挽回在宛城丢失的名声。

宛城之败始终是曹操心中无法弥合的伤口,一想起宛城他就想起死去的儿子曹昂,不知道这会儿老妻丁氏是否还在生自己的气呢?

天晚了,也该去休息了。他没叫任何佣人伺候,轻轻踱至后院,远远就看见丁氏房中还亮着灯,自里面隐约传来织机的声音——儿子已经不在了,你又在为谁织布裁衣呢?

这就是司空夫人的居所,里面朴实无华,平常连个仆妇丫鬟都不用,一切都是自己亲手操持。织机就是她生活的一切,荣华富贵已经有了,也不知每天辛勤纺织又是为了什么。

曹操已经好久没跟丁氏过夜了,是两载还是三载,他自己都想不起来了。此刻在这个略带忧伤的夜晚,只有老妻才能与他共同分担丧子的忧愁。他伸手推了推房门,发现门紧锁着,便低声呼唤道:“夫人,开门吧!我来了……”里面的织机声倏然停住,但是丁氏却没来开门。

“夫人你怎么这么固执呢?昂儿的事是我的不对。我这个老杀才害死你儿子,当千刀万剐,可是身为其父我又岂能不痛……你就不能开门看看我吗?”

过了好半天,门还是没有开,曹操还欲再言,却见灯光熄灭了。

唉……人死不能复生,决裂的感情也不容易再挽回。或许真如她那日所言,虽然贵为夫人,但除了儿子她不在乎任何东西任何人。现在昂儿没了,她已经失去一切,她什么都没有了。曹操哀叹了一阵,觉得睡意渐渐退去,索性回到堂上,继续处理那堆积如山的公务。他渐渐意识到,除了男女之间的冲动,真正平凡的家庭生活已经离他很远了。人的一生总要有所取舍,而曹操的选择最终还是在战场和朝堂之上。

对妻子的愧疚呢?就在日复一日的忙碌中慢慢沉淀吧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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