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不明白谭乐为什么要这么说，更是不明白什么叫做“放过”。

喜欢他，单纯的想和他离得近一点就会给他这么大的困扰么？

他张着嘴喉结微微滚动，几次开口都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。

“白石，高中时不告而别是我的不对，我也很珍视我们之间的朋友之情。可现在过去十四年，我们都已经是成年人，我希望你能够以一个成年人的视角来审视我。”谭乐语气很是平缓，似是在机械的念着一段无关紧要的课文一般，“我平庸，我无能，我无所作为，只有小公司愿意让我上班，我只能做一个小小的程序员，我未来的人生平淡无波几乎一眼就能看得到结局。”

谭乐紧紧的握着鼠标，死命地盯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代码继续说，“而你，你已经得到了一切我拼了命也得不到的东西，无论是事业还是成就，我即便奋力奔跑也无法与你企及，我这样的朋友，你要来还有什么用？”

朋友两个字，谭乐咬字极重。

谭乐自嘲地笑了笑，后背靠进塑料椅子上昂头缓了缓几个小时未松懈下来压力的颈椎，抬手压住眼眶，“与其继续与你做朋友让我自惭形秽，倒不如早早的不再联系，从此以后只当陌生人就好。”

“去他妈的陌生人！”白石气急了，嘴里的脏话控制不住的往外冒，“我他妈的愿意跟谁当朋友是我自已的事情，你跑着撵不上，老子就停下来等你。你跟我在一起怎么就自惭形秽了，你要是觉得我哪儿好你配不上我他妈现在就改！再说了这破公司不行又不是你的错，明明是老板不努力凭什么把黑锅扣在你的头上！”

赵远正在往嘴里塞曲奇的手一顿，满脸震惊的看向白石。

什么玩意儿。

他怎么就不努力了？

他今天可是去过健身房的！

赵远掐了掐自已腰间近来已经明显减少的软肉，愤愤的把嘴里的曲奇咽下！

再说了，公司那里就不行了！他们虽说办公室不大，人也不算多，可比起楼下的几个还没个厕所大的小破公司，他们已经很优秀了好嘛！

至少，至少公司今年还是赚了不少钱的！

“这破公司你要是不愿意待我就帮你改简历换工作，依你的工作能力，我相信在a市，不，哪怕是在全国，怎么找也能找个比现在待遇好十倍的！”白石还在豪言壮语，丝毫不惧旁边快要扑上来抢电话的赵远。

嚯！现场挖人可还行？

再说了，谭组长可是他们公司的台柱子，这家伙二话不说当着他的面儿就要把谭台柱给撬走，是不是过分了！

更何况你也不是互联网公司的！

跟我这儿撬人算怎么回事！

白石把手机举高了几分，赵远挥着俩手也没够着，正准备再跳两下，白石一记眼刀瞪了过去，赵远缩了缩脖子，小声给自已解释，“你拿的是我的手机…”

白石没理他继续下着通牒，“所以，我不想啰嗦，给你打电话就两件事。一、把我从黑名单里放出来！二、等你出差回来了咱们见面好好聊聊！要不然你就等着我天天守你们公司门口堵你吧！”

谭乐眉毛抽了抽，他刚刚是怎么跟白石说的来着？

好像是把话说清楚了吧。

了吧。

怎么就要跑到公司门口堵人了？

谭乐还想解释，刚一开口白石那边又跟机关枪一样开始突突，“还有你住的那个破公寓，你出差回来了就给我搬家，别等着我打电话给消防举报你们私自隔断违章租住和私拉乱接电线！”

好家伙！

谁敢想他只是为了贪十几块钱在拼车软件上随手接了个单，这会儿连家都快被人给铲了！

“你看，这就是我们的区别。”谭乐苦笑，“现在的你可以随心所欲地选择你想做的事情，而我…”

“你也可以有选择的！”白石舌头顶了顶后槽牙，“过去你帮我，现在让我帮你，好么？”

用人标准

你见过被玻璃困住的苍蝇么？

仿佛从走向光明那一刻开始便注定了这样的循环，徒劳无功、一次又一次撞击着玻璃，追寻着虚假的自由。

它们无法理解这个世界的边界，只能不断地在纱窗与玻璃之间挣扎，试图挣脱这透明而坚不可摧的困境。

或许三天，或许四天，当它们的翅膀不再有力、身体变得虚弱，渴望食物与水的呼声变得越来越弱。

于是认命了，跌落在纱窗与玻璃之间的缝隙窗棂之间，草草结束他们令人作呕的一生。

人生的困局亦是如此，只不过有些人早早看清了真相提前放弃了挣扎。

也有人夙夜不懈，执迷不悟妄图在这虚假的自由之中寻求可笑的希望。

谭乐挂断电话，将手机扣在桌面上继续调试代码，玻璃门外甲方公司的人早已下班，唯独剩下的那人是与他交接工作的孙景泰，这会儿也是频频看表面露不耐。

谭乐盯着玻璃门脑子里不停的回想着白石说过的话。

帮他。

怎么帮？

他的困局即便是重生一次也不会有多大的改观。

他也曾经幻想过，如果人生可以选择，他大概率会回到小学五年级的时候，而后抱抱那时的自已，告诉自已不要再努力了，你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比得过谭天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