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勾心里难受,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。
“老哥,我怎么瞧着你今日不太对劲儿,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?”
王勾这才将徭役的事说出来,“本来定好的是去范阳,谁承想中途会改道!我们村有几个人偷跑回来,结果连累了其他人,七个被打了一百军杖,人都打得变了形,自腰部往下像汤饼一般连裤子都套不上了。”
“啊!”陆广生吓得脸色都变了,他当年也曾被抓过壮丁,侥幸逃了回来,所以知道去送军粮意味着什么,若碰上大战那可是全民皆兵,上头才不管你们从哪来干什么来的,抓过去一律充当战奴!
王勾老泪纵横,“我三个儿子今年都去了,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。”
陆广生家里虽然没有儿子去服徭役,可两个儿婿也是半个儿啊,心里不比他好到哪去,红着眼眶道:“这可如何是好,这可如何是好啊?”
“哪有什么办法,听天由命吧。”
两个老人坐在屋里哭,陆遥坐在厨房垂泪,之前他以为最多不过三个月怎么着也回来了,谁承想遇上这种事,一股火顶到嗓子眼,嗓子肿得登时就说不出话了。
屋里的人喝了一个多时辰,陆广川喝醉了酒哭着睡着了,王老爷子酒量比他强些,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。
陆遥把锅里的吃食给他装了一大碗,又捡了十多个卤蛋让他拿回去吃。
老人擦着眼角道:“你也别太担心,兴许过些日子就回来了。”
陆遥点点头,哑着嗓子说:“麻烦大伯多照看陆云,别让他担忧。”
“我省得,你快进去吧,不用送了。”
送走王老爷子,陆遥又给大花喂了点水,看着精神比早上好多了,这会儿都能站起来吃草了,看来这药还挺有效果的。
当天夜里陆遥就发了高烧,烧的人浑身抽搐直说胡话。
“嫂子,你怎么了!”
“三哥,三哥快醒醒!”
陆遥浑身滚烫,整个人像是从蒸锅里刚捞出来似的,双眸紧闭,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,嘴里时不时嘟囔几句听不懂的话。
陆苗匆忙跑到西屋把陆父喊醒。
陆广生一见儿子病的这般凶险当机立断,“你们俩在家看着他,我去医馆请郎中来!”
陆云把布巾浸湿帮他擦脸擦手,小年和小豆在旁边握着陆遥的手急的直掉泪。“嫂子,你快醒醒,你这样我害怕……”
陆遥像是陷入一个漫长的梦境,梦里他回到上一世,同往常一样上班工作,下班回家。
吃完晚饭躺在沙发上刷手机,突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,好像忘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,偏偏怎么想都想不起来。
算了想不起来就不想了,独自做了饭菜,吃完洗澡躺在床上休息。
突然手机铃声响起,陆遥拿起来一看,是个陌生人打来的电话,接通后那边没有声音,只有沉重的喘息声。
“喂?你哪位?”
“陆遥,醒醒……”
“你是谁?”这个声音好熟悉,熟悉到光是听着就想落泪。
“陆遥快醒醒……”
鼻子下面突然一痛,陆遥猛地吸了一大口气,逐渐清醒过来。
“醒了醒了,终于醒了!”
映入眼帘的就是陆母那张憔悴的脸,以及身边焦急的小年和陆苗。
“醒了就没事了,他身体底子本来就薄,莫要再让他情绪起伏太大,我开几服药先让他喝着,如果不见效再改方子。”郎中说了几句话,给留下一张方子就走了。
陆遥好半天才反应过来,“我……我这是怎么了?”
“嫂子,你昏迷了一天一宿,吓死我了呜呜呜呜……”小年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,拉着陆遥的胳膊哭得不停。
陆母鼻子一酸眼圈也泛红,“陆苗,你领着小年先去西屋休息。”孩子们熬了一天一宿,别熬病了。
等孩子们离开,陆母伸手摸了摸陆遥的脸,“可算不烫了,你快把娘吓死了。”
“娘……你怎来了。”
“你突然发热,郎中来了三次才把你救醒,要是再不醒人就没了……”陆父吓得不行,他一个汉子不会照顾人,两个孩子也靠不住,隻得匆匆跑回家把娘子叫来照看陆遥。
“对不起,让您担心了。”
“说那些干啥?你是我生的我不管你谁管你?大川的事我都听你爹说了,别担心,那傻小子是个有福气的,一定会平安回来的。”
陆遥点了点头,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。
陆母伸手帮他擦眼泪,自己也忍不住跟着一起掉眼泪,“这该死的世道,老百姓想要安生过日子怎么就这么难呐!”
陆遥嗓子里像堵着块石头,咽不下去吐不出来,半晌抱着陆母嚎啕大哭起来。
“好孩子,哭吧,哭出来就没事了。”
哭了一通心情确实舒坦多了,陆遥整理好心情道:“娘我没事了,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吧,嫂子和二哥还得做豆腐,没人看着小石头也不行。”
“你不用管那些事,先把自己的身子养好再说。你嫂子还有娘家人呢,实在不行把小石头先送他外租家住几日,春容是个明事理的人,不会计较这些的。”
陆遥点了点头放下心来,他这一病来势汹汹,烧了一天一夜骨头缝酸疼,下地去解手都费劲。
陆苗干脆背着他去了茅厕,回来时外头夕阳正好,陆遥在院子里坐一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