局势扭转,贺澜被团团围住。
他却仍气定神闲,掐着皇帝的脖颈,手上用力,似乎想要同归于尽。
“公公、你逃不掉的。”喉间的空气急速衰减,身上又有伤,很快皇帝的意识就开始模糊,连挣扎也不会了。
“你太天真了!”在那一瞬间,贺澜是真的想过就这样杀了皇帝,不听话的宠物,不自量力的帝王,没有再留下去的必要了。
柳植哪见过这样场面,他本想若能助皇帝一臂之力,他日自己也能有平步青云,不啻贺澜的风光。
可见到皇帝面色苍白被贺澜掐着,死一样了无生息,瞬间就慌了神,手里的剑“当啷”一声掉在地上,让陷入疯狂里的贺澜骤然回神。
“咻!”
惊秋见他分心,二指夹住腰间的鸡心石挂件一掷,正中贺澜肩膀。那人闷哼一声,后退半步。
“拿下他!”
胜负已定,惊秋立即上前接过昏死的皇帝,心急火燎地叫人去请太医。
锦衣卫上前,不由分说将人反绑了,押着就往外走。
放弃挣扎的贺澜垂着头,一眼看见方才上了香的沈如意的牌位,有些失魂落魄地控诉。
“沈如意,你儿子、要杀我!”
转头又看见躺在惊秋怀里,以身做饵,终于让他栽了跟头的皇帝,露出一丝苦笑。
“蠢东……”
骂人的话还未说全,贺澜眼前一黑,无力地瘫软。
是锦衣卫副指挥使鞠青,他屈居薛思远之下已久,受够了憋屈。今次好不容易得了机会,权当是公报私仇了。
鞠青向来是看不惯薛思远那副趋炎附会的嘴脸,他更不屑像那些贪图钱财而选择成为阉党的同僚一样,能心甘情愿地任凭一个没了根的太监驱使。
他从小勤学苦练,数十载磨砺自己,为的可不是给个阉人当走狗的。
所以,当皇帝身边的惊秋公公秘密找到他时,只说了句陛下如今的难处,他就义愤填膺,两眼恨不得喷出火来,将那祸乱朝政的毒瘤狠狠烧成灰烬。
可,想是一回事,做又是另一回事。
一连三天,鞠青带人数次企图进入贺澜府邸调查,可贺府的门还没进去,自己府上倒来了不少旁敲侧击、威逼利诱的人。
关在地牢里的人更是没经鞠青同意就放了,等到他知道消息带人赶往贺府时,一切风暴的中心人物,正揉着手腕站在会客厅门口,一脸晦暗地看着他。
“鞠指挥使这样神色匆匆,可有要事?”见鞠青一脸戾气,贺澜提眉一笑,似是在挑衅。
鞠青跟贺澜几乎没打过交道,毕竟一来他不屑于阉人为伍,二来,他只是个副手,很多事都轮不到他来做主,而手握主导权的薛思远已经站在阉党队伍了。
这还是二人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交手,几乎是立刻,鞠青就感到一股森然的威严从上而下地压了下来,不容置喙。
“贺大人好大的面子!”虽气氛有些窒息,但鞠青仍不愿向贺澜低头,他咬了咬后牙,尽量放缓了语气,昂着头,丝毫不退缩,“贺大人在牢里有所不知,这两日鞠某府里的门槛都快被踏碎了,不知道的,还以为是冤枉了忠良之臣啊!”
未等贺澜开口,鞠青又一个箭步冲到那人面前,武将的气度也全然释放,二人身高相仿,这样近的距离,足够看清对手的面目。
贺澜的气定神闲,鞠青则带着愤慨和蔑视,目光短暂相接,似有剧烈的火花发出轻微的爆炸声响。
“贺公公,西晋吏律似乎没有嫌犯在判决前能被释放的条文吧?今日本官自然是按例来将你重新收押,请吧!”
“看来鞠大人的消息的确有些滞后。”贺澜没理会鞠青的咄咄逼人,只转身走到会客厅的上座上坐下,自顾自地斟茶,吩咐道:“来人,送客。”
“贺澜你涉嫌行刺圣上,此等谋逆罪名还想脱身?!纵使你拥护者众多,我鞠某偏生不齿与你为伍,今日我就偏要将你缉拿回去!我看谁敢阻拦!”
鞠青被贺澜的态度惹恼,又听见守在外头的人有兵器相接的声响,霎时间被点燃了怒火,从腰间抽出佩刀,直逼高座上之人。
“当啷!”可还未来得及靠近,就从左边屏风后杀出另一个人,鞠青定睛一看,竟是薛思远。
“鞠副指这是在作甚?”薛思远面色不善,挑开掉在地上的凶器,挡在贺澜身前。
“你!”没想到他会在此,鞠青顿住脚步,冷静下来,阴沉着脸问,“薛大人这是何意?”
“行刺陛下另有其人,此案疑点颇多,贺提督做为重要证人,自是不能放在地牢那种不安全的地方。此案本官自会亲自督察,看在你一心为陛下的份上,便算了,往后莫要再如此鲁莽!”挥了挥手,道,“你且去吧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刚要张嘴辩驳,又被从外面进来的人打断,鞠青转身一看,竟是自己带来的手下。
“副指,请吧!”几个人面色如常,似乎并没有对欺瞒鞠青的愧疚。
“你们!”
事到如今,鞠青才感受到什么叫孤立无援和束手无策,才理解了陛下为何要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做局除掉贺澜。
这个人,实在是可怕到令人绝望。
静心殿里静悄悄的,浓厚的龙涎香也难以掩盖苦涩的药味儿。
面色惨白如纸的皇帝双眼紧闭地躺在龙榻,已经昏睡了整整三日。
惊秋跪坐在龙床侧,一脸忧惧。
忧的是本以为事无巨细安排妥当,却发现每一步都走在了从未设想过的地方;惧的是,若皇帝醒来发现自己付出如此惨痛代价所做的局,被贺澜轻易逃脱,不知他又要如何惶然无措,和忍受怎样的淫亵蹂躏。
贺澜这样睚眦必报之人,定然是不会轻饶了皇帝的。
“惊秋……”
惊秋想的出神,身侧传来微弱的声音,他浑身震颤,还未来得及收拾好表情,一眼就对上了陛下那充满希冀的眼眸。
“朕、昏了多久?”谢欢鸾声色嘶哑,如皲裂许久的土地,急需甘霖的抚慰。但他无暇顾及,刚一从混沌中醒来,就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一些事情,好让自己空悬的心,有个着落。
“陛下!您醒了!”惊秋猛地起身,刻意回避了那灼灼的目光,伸着头对外间叫道:“太医!太医呢!陛下醒了!”
进来的却不是平时为谢欢鸾请脉的人,皇帝不解,皱眉问:“怎么不是徐太医?”
徐太医在他身边最久,也算是得他信任为数不多的一位。
那人立即跪在御前,像是要解释,惊秋却突然开口,似乎在遮掩什么。
“徐太医这几日家中有急事不当值,是奴才自作主张请了这位张太医的。”
狐疑的目光在二人脸上逡巡,到底也没说什么,他“嗯”了一声,叫张太医平身了。
“陛下除了气血亏虚外,并无其他,待微臣开几副滋补的方子和食谱,每日再辅以参汤、鹿茸等,不出月余,便会康复如常……”
太医的话喋喋不休,谢欢鸾却无心聆听,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。惊秋紧锁的眉头,脸生的太医唯唯诺诺的身形,偌大的长春宫仍旧同往日般冷清。
难道……一个不祥的念头从心底萌生,贺澜入了死局,难道他真的会长出翅膀逃出生天不成?
啰嗦的太医退下,皇帝还是问出了那个让人难以面对的问题。
“贺澜他……”甚至连说出后半句的勇气也没了,惊秋的表情让谢欢鸾周身生寒,他还没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