锦鱼一一问好,却记不住这许多人。
不过那位蔡夫人倒是主动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了几遍,从禁步上摘下一只珊瑚红顶透雕的玉香囊,送给她,道:“你是个会种花的,可会制香?你闻闻我这香,可还使得?”
锦鱼越发尴尬。她可没给敬国公府的孩子们准备见面礼。
只得谢过,红着脸笑道:“我虽会种花,却不擅制香。”上回为了给王青云送礼,费了好大的劲制了两种香,便再也不想制了。她是觉得,天然花香更舒服些。
不过她还是举着那香囊闻了闻,笑道:“倒像是茉莉与兰花的香气。不知我猜得对不对?”
蔡夫人笑道:“果然是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!”
两人便讨论起香气来。
正讨论着,丫头们传道国公爷与国公夫人来了。
蔡夫人便自来熟地拉着她去见国公爷与敬国公夫人:“难怪你们要收人家做干女儿呢!我一瞧呀,就喜欢得不行!”
锦心上前恭敬地见了礼。国公爷与夫人冷淡地点了点头。
锦鱼接着上前见礼,喊了一声干爹干娘。
敬国公也是罢了。敬国公夫人眉眼都在笑,上前拉了她的另一只手,得意地瞥了蔡夫人一眼:“怎么样,我这干女儿不比你亲生的差吧?”
锦鱼被两位夫人一左一右的拉着,实在有些受宠若惊。
可心里又有些担心锦心。
从刚才到现在……无论是蔡夫人还是敬国公夫人,都当锦心不存在一般。
而锦心明明就在她身后。
实在是连她也觉得有些难堪。
想了想,正想回头叫锦心也靠近些说话,就听外头道:“世子爷跟夫人来了。”
锦鱼悚然一惊,扭头去看锦心。
却见锦心站在敬国公夫人身边,半垂着头,看不见眼神,双手紧紧地拧着垂在小腹前。
虽然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,可是她总算明白,锦心为什么一直都喜欢把双手拧着放在小腹前了。
也许这个动作能让她平静些吧。
敬国公夫人拉她走到首桌。
敬国公夫人在国公爷旁边坐下,锦鱼站在她旁边,可锦心却没跟过来。
她见柳镇跟顾茹两个进了门。
柳镇看上去似乎成熟了许多,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直在练习弓马,整个人都显得更挺拔了,脸上却没了以前那种傲气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稳。
看来,每个人都在变。
有的在变好,有的在变坏。
顾茹穿着件香叶红的对襟袄子,下头系着一条水红轻纱拖地裙。
头上插得花枝招展的,簪着一朵茶花红的点绛唇大菊花。
整个人还是新媳妇的喜庆模样。
别的倒也罢了。她与柳镇是携着手进来的。
她的目光不由落在他们两个握着的手上。
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。
顾茹是故意的。
顾茹与锦心若是有一方肯善良些,许是还能相处。
如今看来,这场争斗不死不休。
而顾茹明显占了上风。
顾家整死了许夫人,也拔掉了锦心最大的靠山。
虽然她爹现在没说什么。
她不信卫家跟顾家的仇能轻易化解。
这不仅仅是锦心与顾茹的争斗,这也是卫家与顾家的争斗。
她的脸色微微沉了沉,有些怨怒的目光远远地盯了一眼柳镇。
许夫人落得这个下场,景阳侯府差点儿整个毁掉,柳镇明知锦心与她两个卫家人在场,居然还宠着顾茹,两人携手而来,未免太伤人了。
柳镇却猛地抬起头来,与她对视片刻,突然顿住了脚步。
旋即似乎意识到了她的敌意,他竟一挥手,甩开顾茹,几步朝首桌冲了过来。
他走得极快,顾茹根本跟不上。
锦鱼也被他这激烈的姿态吓到了。
柳镇冲了几步,脚步才慢下来。
敬国公夫人眼神闪了闪,没出声。
柳镇却是闷声道:“叫什么有什么打紧。”
顾茹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,满脸无辜,看向柳镇:“长幼有序呀。”
锦鱼实在忍不住,冷笑道:“你若叫我姐姐一声姐姐,我便叫你一声嫂嫂。这才叫长幼有序。”
室内顿时好像有一股冷风吹过。
从刚才到现在,似乎所有人都当锦鱼是柳家回门的姑奶奶,却忘记了锦鱼也是锦心的妹妹,也是姓卫的。
敬国公夫人便挑了眉头,脸色略有不虞,道:“回门的姑奶奶最大。她要叫你什么便是什么,争来争去像什么样子。你今儿跟锦心坐一桌去。”
说着去拉锦鱼的手:“来坐娘身边。”
锦鱼:……
虽不知敬国公夫人为什么对自己这般好,可是能让顾茹吃点亏,也算是替锦心出了一口气。
她不由去看锦心。
却见一直没抬头的锦心此时终于抬起头来,脸上还带着一缕淡淡的笑。
只是锦心的眼神并没有看向她这一边,而是看向了顾茹。
而此时的顾茹,脸上的笑容早就僵得跟哭一样。
这一瞬间,锦鱼终于明白锦心请她来的用意。
不是为了劝柳镇留下。
也不是为了向柳镇或者敬国公府表痴心。
锦心是想利用她让顾茹知道,她在敬国公夫人心里,在柳镇心里也不过如此。
柳镇刚才那有些失措的举止,不能细想。
而锦心以前早把这事宣扬得满府皆知。
不传到顾茹的耳朵里是不可能的。
可是锦心想在柳镇与顾茹远走高飞之前,让顾茹亲眼看到。
这根刺,扎在顾茹心里,不管顾茹走多远,都很难拔得出来。除非,顾茹根本不在乎柳镇。
而从刚才顾茹的态度看,似乎这是不可能的。
锦鱼听从敬国公夫人的话,坐了下来。
柳镇就坐在她的下手。
虽然一顿饭下来,她都在跟敬国公夫人说话,从头到尾没理柳镇。柳镇倒也没主动跟她搭什么话,只是默默给她夹了几回菜。
她没有跟敬国公夫人提柳镇与顾茹去边关的事。只当不知道。
反正这也不是锦心真正的目的。
她被利用了,却也不想被利用得太彻底。
她能感觉到顾茹怨念敌意的目光。
她也明白敬国公夫人为什么没叫顾茹同桌而坐。
如果叫顾茹坐过来,不叫锦心坐。
她是绝不会答应的。
而叫锦心与顾茹同坐,顾茹怕也不会愿意。
而且显然,从今天柳家人对锦心一副当她不存在的模样,显然已经是把锦心当个多余的人来看了。
这一场宴会直到快申时才吃完。
既是宴会,便免不了喝上几杯。
锦鱼离开时,多少有几分酒意。
回到家由豆绿扶着,正要进屋里去。
圆儿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,偷偷道:“爷今儿回来得早。听说奶奶自己一个人去了敬国公府,脸色可难看了。”
锦鱼打了个酒嗝,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:“他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?”
豆绿跺脚吩咐圆儿道:“姑娘有些醉了,你快去叫厨房准备解酒汤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