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但当时没有太多的时间思考,追我的刺客是死士,我当时不在京城,是去往江南的路上,道路选的比较偏僻,也很不熟悉,虽然没让对方杀了我,我也没能彻底甩掉他们,还不小心中了蛇毒,眼前视线越来越模糊……”
“我本能寻找着可以脱困的方向,跌跌撞撞奔进一座被浓厚云雾罩着的山,隐隐约约察觉有旁人被卷进来了,吸引了刺客注意,我便悄悄绕进山里,甩开了所有刺客,确信安全后,放心的晕了过去。”
温阮想起在盐田碰到的人,庆三山,他说曾经遇到过邾晏危机,恰好经过,没出声,隻悄悄帮邾晏引开了刺客……对得上,大约就是这一次。
一回来就被事情绊住,他还没找到时间,好好和邾晏聊这件事。
“你行动不便,意识全无,又被毒蛇咬到,身上还有伤……被一个少年救了?”
“是。”
邾晏垂眸,看着热气升腾的水面,声音有些慢:“那少年帮我处理了伤口,上药包扎,手很轻,触感不似一般人皮肤细腻,不是长出茧子的那种,有点像做活儿多了,稍稍留存的粗糙感,声音也不怎么好听,很哑,他自己说刚刚染了一场很厉害的风寒,还未痊愈,嗓子没好。”
“他似乎对当地环境很熟悉,知道我是中了蛇毒,刚好他知道怎么解,让我放心,说已经用了药,只是需要时间清余毒,过个五六日我的眼睛就能慢慢好起来,但又好像没那么熟悉……他会遇到我,是因为迷了路,责怪大雾来的不是时候,方向辨认不清不说,连之前做好的标识都找不到,一时半会儿出不去,庆幸说还好随身带着药,不然只能看着我干瞪眼,什么都救不了。”
“他进山好像是要找什么植物,性格有些跳脱,爱逗人说话,我很感激他。”
邾晏侧眸,定定看着温阮:“为什么不说话?”
温阮:……
星辉洒下,温泉被风吹过,荡起涟漪,水面氤氲,似看不清对方的眼。
他声音有几分幽怨:“那少年该不会没等治好你,外面山雾散了,就十分欢快的扔下你跑掉了吧?”
“是。”
邾晏颌首,看向温阮的眼神越发炙热,幽深无边:“可是,阿阮怎么知道?”
你有没有害怕
温阮听邾晏说起这段救命之恩, 越听越觉得熟悉,越听表情越微妙。
什么大病一场未愈,嗓子哑, 懂蛇毒, 看样子对环境熟悉, 但迷了路被困在山洞, 又好像不那么熟悉, 喜欢叭叭,救了人, 却并没有怎么上心,人还没好呢,就拍拍屁股率先跑路,连彼此名字都没留……
这难以言说的情景再现感,莫名的心虚,在记忆里扒拉扒拉,可不就是自己干过的事?
还有邾晏这看向自己的眼神……
温阮闭了闭眼:“你什么时候认出来的?”
“其实不久,”邾晏低轻,“就这几天。”
温阮错愕歪头:“嗯?”
漫天星光, 风也温柔,氤氲水气微散, 少年因为惊讶略略起身,水珠沿着下巴,修长脖颈,滑过精致锁骨,‘啪嗒’一声滴在水面, 宛如滴在人心田。
邾晏别开眼:“那少年离开时,我仿佛看到, 他腰间有颗痣,不大,颜色类似朱砂的红,很少见。”
温阮知道自己后腰上的确有这么一颗痣,可是:“你那时候不是眼瞎了看不到?”
邾晏:“你说用过药,我的眼睛五到七天就会慢慢恢復,视野从模糊变清晰——你走的那一天,是第四天午后,我有一瞬间能看到。”
温阮:“就看到了我的腰?”
“是你背对我,我看不到别处,”邾晏道,“你那时衣衫有些狼狈,可能山路难行,野蛮生长的树枝破了你的衣角,以及后腰衣料,衣角你不在意,后腰的位置……你大约没看到,也在意不了。”
说完,邾晏看向温阮:“为什么走的那么快?”
温阮瞪他一眼:“你觉得呢?”
“只是随手施为,并不图报,也就没必要太过重视?或者你当时有要事在身,时间有些赶,怕来不及?”邾晏声音微慢,“还是瞧出了我的一二身份,觉得麻烦,一点也不想要这份救命之恩?”
“其实都不是。”
温阮有些心虚的开口,眼睛看别处:“你既想起了在哪里,应该记得,那里不是泗州?”
邾晏:“嗯。”
“我对那里不熟啊!只是听说那边有一种特殊植物,我感觉很适合玉蜀黍杂交,便寻过去找,当地人告诉我山里见过,我便进了山,因离泗州不太远,大概地理环境差不多,我也算熟悉,认识咬你的那种毒蛇,但这座山我从没进过,当然会迷路!”
温阮试图把这件事说的理直气壮,迷路不是因为自己方向感差,就是环境气候问题,谁来了都得栽:“当地人是说过那座山雨后必有雾,我注意了的,还是在外面看着早上雾散了才进的,谁知山里跟山外完全不一样,当时不显,进去了才发现不对劲,雾越来越大,都能把人给埋了,哪哪认不清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