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先生,休息会儿吧,我在这照顾宋小姐。”
“我习惯了孟姨,你去歇着,有事我再叫你。”
喝完姜糖水的宋朝发着汗,祁向轻轻擦拭着肌肤,拧水换了个短巾。
怪他,下雨寒气重,就不应该带她去承安寺。
“妈妈。”
细小呜咽声落入耳朵里。
祁向愣住,心头酸涩,伸手触着指尖,小心握住。
“我错了,不该不顾着你身体。”
“受委屈了?”
祁向指骨轻拭泪水,“我们就快点好起来,我给你欺负回去好不好?”
“哆。”
“咪发。”
“咪发西。”
琴声清亮悠扬。
“我们朝朝在弹钢琴吗?”
男人目光温柔慈爱。
“爸爸!”
小人伸手要抱,瞬间的举高,两人脸颊挂上笑。
“我们小公主想弹琴?”
“妈妈好听,朝朝弹琴,妈妈唱!”
“想不想妈妈?”
奶团子猛猛点头,朗润的笑声荡在空中。
“嗯,爸爸也好想。”
“爸爸弹!”小手指着黑白键。
“爸爸不弹,朝朝弹。去见妈妈,朝朝给妈妈弹,爸爸给妈妈送花。”
“花花?”
“嗯,花花。”
男人拿出一株放在花瓶的向日葵,蹲下将花瓣抵着奶团的下巴,眉眼满是爱意。
“花花要送给喜欢的人。”
温煦阳光充斥整个房间,窗外花海被风吹的轻舞。
角落的黑色钢琴泛着光泽,男人抱着可爱团子笑,小团子握着花茎,乌亮睁大的瞳带笑。
宋朝站在角落,也跟着笑。
车子驶于道路,树木棵棵有序。
小女孩在后座晃着腿,嘴里还哼着演唱会的歌。
“妈妈,我想吃冰淇淋。”
“晚上吃小肚子容易痛,明天妈妈给你买好不好?”
“嗯!要草莓味的,要三个!加上爸爸,我们一人一个!”
宋鸢揉了揉翘起呆毛,脸带微笑。
“我们朝朝今天好厉害呀!曲子弹得真好听。”
嘻嘻小朝,嘴角上翘。
“以后妈妈唱歌的钢琴部分,都交给朝朝好不好?”
“朝朝会成为超棒的钢琴演奏家,所有人都会喜欢朝朝,怎么样!”
“嗯!”
细软声坚定,大手握小手,微笑连嘴角。
叱!砰!
刹车声刺耳,巨大冲击碰撞,世界静止。
玻璃支离破碎,车灯闪烁,车子左前部被压住,浓郁的铁锈味充斥鼻腔。
痛!小宋朝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一股湿热往外涌着,睁开眼,车内空间畸形,血色入了满目。
宋鸢伸手给女儿擦泪,华丽衣裙沾染红色,腿部别扭,后背肉血烂,血液流淌。
!!!
女孩睁大双眼,浑身止不住地颤抖:“妈,妈妈。血!”
“别怕,妈妈在。”
“朝朝不怕,你先从车窗出去好不好?”
声音带了颤,纤手指着身后,女孩双唇溢出呜咽哭声,句不成篇,小手抓住,语气带了乞求。
“一,一起,妈妈,我们一起出去!”
无数次温柔的手,轻轻覆上头顺了顺,呆毛不再翘。
“朝朝先出去,妈妈在身后护着你。”
手指勾手指,宋朝记不得怎么就出去了,她身体好软好软,没有力气,好像是站在车座往窗外爬,然后被一个人抱住带走。
然后被爆炸波及,倒在地,坐起身再回头,已是冲了天的火光黑烟。
脖颈喉咙不知被谁紧紧攥住。
“阿,阿阿!”
妈妈!
“阿阿!”
妈妈!
“啊!”
雨水倾下,周遭破败不堪,女孩声音悲痛,撕心裂肺。
四周变了黑,静悄悄的,什么都看不见。
宋朝漫无目的的走,不知方向,不知去处。
“委屈了?”
嗯,她真的好委屈。
“好起来”
好起来?
什么好起来?
身体残破,家破人亡,她回不去那幸福美满,不属于她的血液叫嚣苦痛,伤痕遍布,她想死掉!她好不起来!
“朝朝!”
“朝朝!”
好像是,妈妈?
宋朝转头,女人温柔泛着光,看不清脸,几步路的距离,不远,她能追到她。
“妈妈!”
她急了,她怎么都碰不到。她跑起来,就一点,差一点,指尖相触,光影瞬消。
宋朝跌倒在地,眼眶终于抵不住泪水,滴滴答答落了满地。
头顶传来温热,阳光洒落,驱逐黑暗,眼睛的泪水被手指轻轻拭去,动作好温柔。
“我们家小公主怎么哭鼻子了。”
宋朝抬头,黑发年轻的叶央抚摸着自己的头。
“谁欺负我家小公主了,我们欺负回去好不好?”
“朝朝!”
温柔声音在身后响起,宋朝扭头,如天仙般的,永远给人带来明媚微笑的,站在她身旁晃了晃手里的东西。
“草莓味的冰淇淋!”
是现实吧,没有车祸,没有坏人,没有意外,她是幸福的。
她的妈妈会去参加家长会,会给她一百分的卷子签艺术字。会唱好多歌,钢琴她来弹奏,爸爸会一如既往送花花,向日葵给她,竞相争艳的给妈妈。
这个现实,太美好了。
“滴,滴,滴,滴”
单调声充满静谧房间,监护器的数字跳动。
亦安瞧出有些不对劲的祁向,出声道:“指标正常,只是梦魇。”
“她好久都没做噩梦了。”
祁向看着拧眉的人缩在被子里,他好久没看到她这般失控了。
一直以来,她在他这边,只是睡眠时间短。
“大概是见了想见的人,牵起了情绪。”
他苦笑说着,带着自嘲。
亦安往杯子里放了颗药片,融化后递给他。
“我了解过,那个人与你,没得比较。”
祁向接过杯子,“情感能化解恩怨?”
亦安思索:“得看比重分量。有些事情是相斥的,不能既要又要。”
祁向全然喝下,杯子放置床头柜上。
亦安沉默片刻:“你别忘了,她已经好久没被催眠了。”
牵动情绪会带起记忆,感性便会痛苦。
祁向眼角泛红,想了许久。
“再做一次吧,催眠不疼。隐藏记忆情绪,变得理智,无需感受痛苦。”
他记得她被情感吞噬的样子,一道道痕迹,新旧反反复复,眼神无光。
“还能没有其他意外?”
亦安叹了口气,拍了拍祁向的肩头。
“她没你们想的那么软弱。”
窗户开着极小的缝隙,慢慢往房间换送新鲜空气。宋朝睡了三日,似是要把失掉的眠,一次性补齐。
“醒了?”
宋朝转头,看见亦安坐在椅子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