痛了,再弹不下去了。”
“这点苦都吃不了还怎么学钢琴?”戴山月笑呵呵打开门,“回去还要再练练,明天再来哦。”
小囡抱着本小汤出去,“再也不来了,我同学都不弹钢琴了,现在大家都学编程,我也要去学编程了,再不要弹钢琴了!”撞见阗资和池峰成,小囡脸上一红,不过很快又仰起头,跑出去。
晚上吃过饭,戴山月照例要吃凯斯令的拿破仑蛋糕。
餐厅太大,对墙嵌着玻璃,空间被撑得更大,圆桌可坐七八个人,桌心放了块造型古朴的镇宅石。祖孙三人连坐,对面都是空荡的实木半圈椅,阗资看着对面玻璃,顿时觉得这房子更大了些。
“换手表了。”戴山月看了眼阗资的新表。
阗资点点头。进门前,池峰成让他把妈妈的表摘了,换上新的。
“蛮好看的,韫韫肯定也喜欢。”戴山月用勺子刮了刮n油,淡淡说了一句。韫韫,说的是阗资妈妈池韫。
晚上,阗资睡在妈妈的卧房。
他翻来覆去睡不着,房间里都是熟悉的木质香味道。阗资打开手机,已经三点了。
胡笳没有给他发过信息,他先前问她到家了吗,她也只回个到字。阗资默默把最近一周的聊天记录都看过一遍,他像是植物似的,在他们细碎的谈话里汲取那么一点点能量。电子屏微弱的光线投到阗资的眉眼上,他握着手机,轻轻阖上眼。
次日,要去看外公。
icu的探视时间在下午四点到五点,他们只有一个小时的见面时间。
套上鞋套,穿上深蓝se的隔离衣,再戴上口罩和手套,三个人已经被包裹得严严实实,几乎没多少皮肤能露在外面。icu的门慢慢打开了,戴山月深x1一口气,开开心心走进去,阗资跟在舅舅后面,脚步声音压到很轻淡。
外公睁着眼睛躺在病床上,cha满半身管子,看着他们。
“看看啥人来了?”外婆把阗资拉到病床前,语气欢喜。
“外孙来看你了哦,你开心吧?”说到这一句,阗资能感觉到外婆在抖。
“外公。”阗资笑着叫了人,声音倒有些低黯。他外公太瘦了,整个人都瘪在病床里。
护士帮他把白被盖到x膛,脖子掖两块纱布,贴住下面的疮口,上cha粗大的透明呼x1管,再往上看,外公的嘴无声地张大,露出一排牙齿,他连鼻子也cha着鼻饲管。
外公看着阗资,眼珠转了转,又看向舅舅,眨了眨眼,斑白的眉毛似被带动着弯起。
这已经是池宗豫所能做的最大限度的面部表情。他是脑梗病人,在icu躺了三年,早就失去和人交流的能力。按格拉斯哥昏迷评分法,池宗豫是在八分到十分之间,他可以自动睁眼,不能声叹,没有语言表达能力,在针刺时会有躲避反应。
一个小时的探视时间太紧张了。
戴山月把手里拎的不锈钢保温饭盒放出来,四道菜,整整齐齐码在折叠板上。
清汤狮子头,红烧r0u,四喜烤麸,外有油爆虾。外公接了外创呼x1机,没有吞咽能力,戴山月只是用筷子蘸了蘸汁子,点到外公的舌尖,给他尝尝味道。具t的食物对他来说是危险的,阗资看了眼挂在边上的胃肠营养ye,糊烂的麻米se浆ye,这才是外公的食物。
“好吃吧?小杨特地给你做的,喏,一吃东西就开心了。”戴山月笑到。
阗资不知道外公是否开心,他只是把嘴张得大了些,看着外婆。
四道菜,用筷子蘸点,就算是吃过了。
戴山月让护士把池宗豫扶起来。
“阗资考上清华了,厉害吧。”戴山月和他讲。
池宗豫眼珠转向阗资,朝他眨眨眼,嘴巴微微张开。
“他还有反应的呀。”戴山月侧过头对阗资说,眉头是低着的。
“来,爸爸,看好我,”池峰成拉着池宗豫的手,他戴着浅蓝se的隔离手套,只能模糊地感受到父亲的t温,“跟我bb看数字啊,b个1给我看看——”池宗豫看着他,g瘦的食指朝他伸出。
“好,再b2给我看看。”池宗豫费力抬起中指。
“b3呢?”无名指跟着小指一起竖起来。
“在瞎ga0了嘛!”池峰成笑。
探视时间很快就结束了。
走前,戴山月还帮池宗豫擦了擦身t。阗资帮着倒了热水,试了试水温。
“要热点还是冷点?”阗资不确定,抬头问外婆。“温的么就好了。”戴山月笑笑,用毛巾蘸进水里握了握,“现在就正正好好。”戴山月拧好毛巾,池峰成把被子掀起一些,挽起池宗豫宽大的k管。
外公太瘦了,小腿的皮都宽松地皱起。
外婆和舅舅都很平静,阗资也压抑着自己的情绪,在水冷时,添上热水。
一个小时结束了,阗资和外公说,“外公再会。”池宗豫不舍得他们,眼珠子还跟着转,外婆帮外公掖掖被子,“好了,睡觉了,我们明朝再来看你,好吧?”池宗豫眨眨眼睛,灰白的眼睫毛跟着闭了闭,像是说好,你走吧。
阗资觉得x口很闷,他的手往口袋里0索,胡笳的桂树叶还在。
走出去,戴山月说要上厕所。
阗资和池峰成等在过道,池峰成ch0u起电子烟。
两个护工,在不远的地方休息,讲讲闲话,“有钱人是真有钱哦。”
另一个人问到,“这话怎么讲呢?”刚才这个马上就接上去,“刚刚那家人,老头子脑梗,送进来三年,一天五千,你算算,三年就是五百万!人放在我们这里续命,si么si不掉,活么也活不下来。”
对方听了,笃定说:“是我我不肯的,两脚一蹬,g脆si掉!”
阗资装作没听到。
池峰成低头,把侧边的窗打开点。阗资发现舅舅长出白发了。
戴山月对着镜子整理好表情,走出来,依然是温和的,“傻立在这里做啥,走,吃晚饭去。”
晚上去了私房菜馆。
舅舅点菜,总是太多。三个人要了一桌子菜。
十月,母蟹最美,戴山月要了六只,三只清蒸,三只做熟醉,另要温h酒。
阗资自己不吃,帮外婆拆蟹,把蟹r0u和蟹h剃出来,一只蟹解完,手上沾满h油膏,他拿sh巾擦擦,夹了筷草头吃了。“外婆帮你点的大闸蟹,你不吃?”舅舅把蟹转到阗资面前,“小时候不是最喜欢吃蟹吗?现在变掉了?”
阗资轻轻嗳一声,怕外婆和舅舅看出他不好,拿了只蟹。
扒开蟹壳,阗资稍微用筷子挑了里面的h,吃了两口,味道香津津。他想到胡笳,不知道她喜不喜欢吃蟹?大闸蟹冷了就不好吃了,熟醉倒不怕冷与热,可以带回去给她,想到这,阗资就笑着问外婆一句,“外婆,帮我再要一份熟醉蟹好吧,我带回去吃。”
“我讲啥,”舅舅笑了,“还是喜欢吃蟹。”
“和韫韫一样的。”外婆笑讲。
回去路上,阗资检查微信。
胡笳给他发来两条消息,几个字,一张图。
佳佳:回来了
他点开照片一看,是她回了他们的家,用卧房的电视看柯南。
阗资弯起眼,凡是有关于胡笳的事,都会让他感觉到轻松与快乐。夜光照在他脸上,也像是电影里的柔光。他在脑袋里斟酌起字句,快速回复说,吃晚饭了吗?我明天回来,给你带了吃的。